蘇冠昇的背包客生活

台客體驗徽文化<背包客生活>

乍聽到「皖南古民居」〈安徽南部的古老村落〉，多數人可能覺得陌生，但如果提及電影「臥虎藏龍」中，周潤發蜻蜓點水飛越湖面追討青冥劍、楊紫瓊頻換兵器與章子怡在鏢局對決的經典畫面，影迷們應該都還記憶猶新。沒錯，以上幾位大明星，都曾經跟隨李安導演，前往「皖南古民居」出外景。

其實，早在李安之前，中國大導演張藝謀、陳凱歌都曾經在作品中呈現皖南村落的古樸景致。有了兩岸名導加持，「皖南古民居」當然沒被遊客冷落，我是等到電影熱潮稍歇，才完成這一趟皖南之旅。行程前半段是背包客的走法：先上九華山，再登黃山，時間掐得精準；入住古民居之後則很隨興，能走幾個村子就走幾個村子。

安徽古民居多數錯落在黃山〈古稱黟山〉的群峰之間。位於黃山西南麓，擁有「明清民居博物館」之稱的黟縣，全縣保留完整的古民居超過3600座。2000年被聯合國科教文組織登錄為世界文化遺產，成了世人眼中最美麗的鄉村──「西遞」和「宏村」都在黟縣境內。

雖然兩座高知名度的村落，相距僅18公里，但村子裡的氛圍卻不盡相同。

走在「西遞」的高牆深巷中，突然探出頭的大叔熱情邀我入屋，進了屋裡，客人還沒就座，主人已急著推銷起玉石和「骨董」；花棚下，老奶奶打盹的模樣溫馨感人，可當我按下快門「喀嚓」一聲，老人家卻突然精神一振，伸手向我要拍照費。

不在預期中的商業行為，雖然有點掃興，卻絲毫減損不了西遞的恢宏氣派，一座座結構工整、裝飾精巧的古徽州建築，在在提醒來客，昔時徽商與山西「晉商」、廣東「潮商」並列為中國三大商幫的那一段流金歲月。

來到「宏村」，隨處可見的風水布局沖淡了觀光味。被譽為「牛形村」的「宏村」，早在建村之初就以青山為牛頭、古樹為牛角、塘湖為牛胃，九彎十八拐的牛腸〈人工水圳〉還穿堂繞屋，營造出小橋流水人家的田園風光。

雖然用「家家戶戶開旅館」來形容宏村是有些誇張，不過走進村裡確實很容易找到落腳處。花費數十元人民幣，投宿原以為可望不可及的雕花古樓，加上與屋主同吃同住的生活體驗，讓宏村成為最受歡迎的背包客聚集地。

我住進一家外表老舊，但衛浴設備全數更新的家庭式旅舍。由於腸胃炎才剛痊癒，入住時順便交代女主人，吃食一定要新鮮。第二天，女主人居然大清早就在後院為我養了一缸活魚

喝過鮮美魚湯，隔天女主人燒了一大鍋肉。吃肉的時候，她指著屋頂說，「早上才解下來，新鮮的。」順著女主人的手勢，我抬頭一看，屋梁上果真吊掛著幾隻「黑不溜丟的動物」。原本卡在喉嚨的肉塊，經過這麼一驚嚇，咕嚕一聲就掉進了胃裡！還好，吞下肚的臘肉如同女主人所言──很新鮮。

確定腸胃沒問題，我再往前推進「南屏」。

雖然沒有被列為世界遺產，「南屏」卻因為多次獲選為名片外景地，而擁有「中國影視村」的封號。讓各劇組絡繹於途的，當然是村子裡風格古雅的祠堂群。

投宿葉氏祠堂（《臥虎藏龍》中的鎮遠鏢局）附近的旅舍。這回我沒有特別交代，晚餐卻出現以活泥鰍烹煮、絕對新鮮的「泥鰍豆腐煲」。

旅舍老闆廚藝精湛，但並未見太多遊客，偌大的通鋪就我一人獨宿。聊起生意，老闆倒是樂觀回答：「過兩天，學生一來就客滿了。」

的確，這一路走來，見到各村落的層樓疊院、蜿蜒清渠，都成為來自中國各大美術學院學生的寫生題材。雖然這些學生總是占據風景最精采的一角，背包客可埋怨不得，因為有了學生當基本消費群，當地物價才不至於飆得太離譜呢！

我聽從老闆的建議，趁著學生尚未到來，搶先瀏覽各大祠堂。南屏祠堂多掛著劇組留下的照片，但明星們的風采遮掩不了歷史痕跡，無論宗祠、支祠或家祠，依然教人感受到封建時代宗法家規制約族人的肅穆氛圍。

自古以來豪門的興衰榮辱、悲歡離合總是引為話題，被視為徽商家族聖地的祠堂，就像一座座寶庫，裡頭有文字、影劇創作者取之不竭的故事。無怪乎近年來，以徽州女性為主軸的電視連續劇「徽州女人」「徽娘宛心」和「大祠堂」相繼播出；最具代表性的徽商──紅頂商人「胡雪巖」一生的傳奇故事，也是每隔一段時間就被搬上螢幕。

入住古民居一律包吃包住。每天在樓台、書院、祠堂間晃，我都快成了個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生活閒逸的徽州老爺子。不過品味徽派文化，看盡豪宅大院人去樓空的景況，讓人深深領悟富貴如浮雲、繁華似夢，當個省吃儉用的背包客還是比較實在。揮別古民居，我馬上回復本性，一到村子口，就和車夫討價還價了起來。

<本文發表於2010.10.07聯合報繽紛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