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子〈藏人稱湖沼為海子〉清澄如鏡映照著藍天白雲;犛牛、羊群低頭吃草,彷若棋盤上黑白棋子各據一方……旅者眼中甘肅最迷人的景致,這回我全都趕上。

〈圖說:幸運遇上水草開花的季節,還可以欣賞海子另一番景致。〉
七月遊甘肅,遇到的同好也和當地天氣一樣:熱情得很。身旁旅伴從歐美背包客到來自北京的工程師,始終沒間斷。當大夥兒分道揚鑣,只學了一句「扎西德勒」〈吉祥如意〉便匆匆進入甘南藏族自治州的我,孤寂感也來得格外濃烈。一個人勇闖桑科大草原,和司機溝通就有了小凸槌……
大清早,攔車到桑科大草原,司機開出「晨間優惠價」請我上車。上路不久,當綠茵乍現,司機便將車子拐進路旁小徑,接著對我說:「哪,這就是桑科大草原。」
〈圖說:如果不是五顏六色的帳篷,一片深綠的草原根本無法目測距離。 〉
下車一看,我整個人立刻傻掉!眼前無邊無際的大、草、原,哪是來自島嶼的旅者所能想像的「遠在天邊」。要怪司機耍詐?很難!因為,無論車子停在草原邊緣,或是往裡面再開個幾公里,都是我的目的地──桑科大草原。
雖然司機老大抽著菸擺明不在往前,我還是抓緊時間展開草原初體驗。剛邁開大步,就看見遠處藏胞走出一位藏女──她先在木架上擺好水盆,接著解開腦後髮辮,自在地洗起頭來。

〈圖說:在偌大的草原上,只要用一些晨露和朝陽,藏女就能將一頭長髮洗得閃閃發亮。〉
對牧民而言,草原可以是他們的院子、廚房或客廳,但此時訪客卻有若私闖民宅,心中忐忑得很……
停下腳步,我改以長鏡頭遠觀:沒聽見水聲、沒聞到髮香,宛如默片主角的藏女,用了一些朝露和陽光,就將一頭長髮洗成飛瀑般閃閃發亮。這突如其來的草原風光令人讚嘆,連一早招來的怨氣也隨之煙消雲散。
除了大草原,被稱為「西藏第二」的「拉卜楞寺」也是令人流連的地方。設有聞思、醫學、喜金剛……等六大學院的「拉卜楞寺」,在藏傳佛教的地位相當於北大、清華。換成漢人的說法,夏河就是一座大學城。不過,相較於一般印象中人來人往的大學城,夏河街頭平日鮮少見著修習的喇嘛在寺外閒晃。
先前有個旅友炫耀,曾經在「拉卜楞寺」的僧房度過一晚,這會我打算有樣學樣借宿僧房。可是,好不容易上街鎖定了目標,幾個年輕喇嘛察覺被跟蹤,便派出普通話十分流利的代表,轉身對我說:「請不要一直跟著我們,不方便的。」
〈圖說:遇到三個可愛的小喇嘛,不過,他們連普通話都聽不懂,溝通十分困難。〉
毫無慍色的拒絕,激起了我的勇氣,接下來,我轉往佛寺旁的僧房區去尋找好運。可惜遇到三個年紀更小的喇嘛,連普通話都聽不懂。當我放棄溝通,打算幫他們拍照留念時,小喇嘛沒等我按快門,就不約而同朝我扔起石頭。拔腿狂奔的當下,我決定放自己一馬,不再肖想住僧房。
雖然沒能體驗喇嘛生活,幾天下來,我還是結交了一個藏族「小朋友」……
投宿藏式旅館的第一個早晨,當我打開房門,突然看見走廊上站著一個,活像年畫裡手托元寶或懷抱錦鯉的送財童子──他剃個大光頭,腦門上留了一撮黑髮,身上不見紅色小肚兜,卻穿著一件小雞雞不時會跑出來見客的開襠褲。
或許是我從睡眼惺忪轉為目瞪口呆的表情太卡通,小男孩一見到我驚嚇的模樣,就咯咯笑個不停。之後,每當我打開房門,都不忘配合等在門口的小男孩,玩這「嚇一跳」的遊戲。
「小朋友」是旅館老闆剛學會走路的兒子。我問老闆娘,兒子的髮型叫啥?她先是搖頭說不知道,後來又得意地說:「就叫『寶貝頭』好了。」老闆娘還告訴我,藏族男孩從小就留「寶貝頭」,有些人上了小學還捨不得更改呢!
從髮型、藏袍穿法、酥油茶配糌粑,到醫葯、語言和宗教,藏人世代堅持不被漢化。難怪當年貴為滿清皇帝的乾隆,接見班禪喇嘛都得用藏語溝通。
大陸許多藏區都曾經發生衝突事件,甘南也是其中之一。這趟「漢藏和諧」之旅雖然進行順利,揮別甘南的時候,心中還是浮現一個問號:過些年,我的「小朋友」有了族群意識、懂得捍衛藏族傳統文化,再見面,他是否笑容依舊?
〈本文刊登於2011.10.27聯合報繽紛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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