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連三級城市都稱不上，陽朔卻因為「山水甲桂林」，而吸引了來自世界各地的遊客，兩家賣漢堡、炸雞的美式速食餐廳，也早早進駐當地最熱鬧的「西街」。
〈陽朔最熱鬧的西街，隨處可見來自世界各地的遊客。〉
大陸幅員遼闊城鄉差距頗大，有些偏遠城市或景點，雖然一隻腳已經跨進文明與國際接軌，可另一隻腳卻來不及跟上，依然擱在落後的角落裡。像我在陽朔窗明几淨的麥當勞啜飲咖啡，腦海裡不斷浮現的畫面就是，幾條街外汽車站裡的老舊廁所。
〈坐在麥當勞，窗外就是陽朔的美麗風景。〉
早年在大陸與西方背包客結伴同行，偶爾會碰到不能適應中國公廁的旅伴，在逛街的時候只要見到星級飯店，就冒出一句「Excuse me」，然後匆匆跑進飯店借用廁所。這些年，我把大陸的廁所分成「衛生間」和「洗手間」兩個層級，前者是老派說法，指的是設備較差，不注重隱私的老式廁所；後者則是近來，美式連鎖餐廳給予廁所更文雅的代名詞，這類被稱為「洗手間」的廁所，設備、清潔維護較符合預期，是我在大陸趴趴走最常去方便的地方。
雖然大陸已經出現號稱六星級的豪華公廁，不過在開發腳步稍緩的省分，民眾習性尚未從上完大號就「提起褲子走人」的「一條溝」式公廁扭轉過來，因此縱然有些廁所的設備已有改善，但使用時還是得屏住呼吸或半瞇著眼睛。
〈遊客到麥積山石窟，可以騎白馬逛一圈。〉
上一回遊走西北部，曾經與一位餐飲業者在「衛生間」和「洗手間」之間拔河，至今，每每想起當時的過程，不禁莞爾……
遊完麥積山石窟，我在「天水」大街上一家外觀雅致的館子裡，一邊欣賞街景，一邊........品嘗令人叫絕的土豆〈馬鈴薯〉燒肉。
和一般土豆燒肉不同，這家餐廳的馬鈴薯只有栗子般大小而且沒去皮，吃起來軟滑有黏性，口感十分特殊。嘗了幾口，我就忍不住拿出相機拍照。
不一會，老闆走到我對面的位子坐下。弄清楚來者是伯樂而非「奧客」之後，他先奉上一壺茶，接著告訴我，部分調味品和小土豆來自外省並非甘肅產物，言下之意是花了高成本才燒出好菜。
聊了兩句，老闆就把略懂餐飲的我當成行家，待其他客人埋單之後，他索性提早打烊和我繼續南北吃透透的話題。閒談中，老闆也要我給予經營上的建議，但我堅持「上完廁所再說」。
當我起身往餐廳後面走，就有一股「熟悉的味道」帶領我踩上濕答答的地板，接下來還看到便池裡的黃垢……
回到座位，我試著將話題從餐飲料理轉到外場管理，給了老闆一個建議：「有空不妨到附近賣炸雞、漢堡的那兩家餐廳去光顧一下。」
以美食專家自居的老闆，語氣有些不屑的回答：「我不吃那種食物！」
肯花時間、金錢去尋找好食材的老闆，其實一點就通，但他故意兜了個圈子，強調曾投入不少資金整建廁所，以抗議我的雞蛋裡挑骨頭。
仗著老闆對來客的好印象，我更直白地一口氣提出美式餐廳採用廁所清潔輪值表、外場經理定時抽檢的管理方式，以及身處中國新舊交替的過渡期，餐飲從業人員理當為提升中華美食的地位付出更多心力……
看我一派熱心，老闆終於紅著臉答應，會抽空去炸雞店喝飲料「順便」上廁所。說服了老闆，覺得自己替地名如夢似幻的「天水」盡了一分心力，當天晚上我還帶著微笑入夢呢。
中國當今的財力和技術不僅為舉辦奧運和亞運的一級城市留下傲人的新地標，重整珍貴古蹟更能達成「修舊如舊」的目標；不過針對那些老式「衛生間」，我有個建議：「還是讓它們全數升級為『洗手間』吧！」
〈本文刊登於2011.06.02聯合報繽紛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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