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圖說:背包客遊走中南半島,搭乘這款加長型的機車既經濟又實惠。〉
●尼泊爾
難得和兩個姊姊同遊尼泊爾,我特地將住處選在加德滿都最熱鬧、生活機能最佳的塔美爾〈Thamel〉區。
這天,姐弟三人逛到織品特產店。眼眸深邃,有如戴了假睫毛的帥哥老闆,對著女客大獻殷勤。接下來,姐妹倆就一邊喝著店家現煮的薑汁奶茶,一邊大開殺戒,凡是老闆推薦的毯子、坐墊、圍巾都統統包起來。
〈圖說:尼泊爾有雲海雪山風景又有便宜的飾品,難怪遊客無論男女皆大歡喜。〉
結完帳,帥哥老闆叫來一輛三輪車,幫我們「大搬家」。鬍子、頭髮都已斑白的車夫,堅持人貨一起上車。
回旅館的途中,有一小段陡坡。當車夫使盡全力踩上斜坡時,突然咳了幾聲,眼看三輪車就要「倒退嚕」,我一躍而下並用力推了車子一把。但我的貼心,車夫可不領情。只見他立刻將車子停住,接著往路邊一蹲,把頭埋入兩腿之間,理都不理人。
二姐急忙跑去跟車夫溝通。老車夫一抬起頭,先是模仿我的推車動作,接著又朝空中將兩手一攤,彷彿要向老天喊冤。這誇張的一幕,看得我都以為自己犯了下滔天大罪。最後,我高舉雙手保證絕不再犯,車夫才勉強結束罷駛抗議。
當車夫回到座位,兩個姐姐跟著上車,看似消了氣的車夫卻依然動都不動。大姊查覺苗頭不對,示意我快快上車。果然,待我跳上了車,三輪車才緩緩起動。
看著老車夫單薄卻挺直的背脊,我告誡自己:「上了這一課,下次可千萬別再重蹈『父子騎驢』的錯誤!」
●印度
在印度搭乘人力三輪車,我都挑選年邁的車夫,因為他們最弱勢。
〈圖說:印度街頭機車、牛車、三輪車一樣都不少,不過,光是想到要和車夫議價就很頭大。〉
不過雇用英文只會說「Yes 、No」的老車夫也有風險:明明說好「X X Temple」,老車夫也連聲「Yes 、Yes」。但是,上了車,老人家踩了幾下踏板,再拐了個彎,就指著路邊的小廟想交差。當我大聲抗議此廟非彼廟時,老人家卻裝聾作啞伸手要錢。
也曾試圖捨棄人力三輪車,不過……
有一回,我在火車站前搭乘電動三輪車。年輕、英文流利的司機見我初來乍到,主動載著我找旅館。但接連看了兩家都不是背包客的旅店,因此我掏出車資想打發司機,沒想到他非但拒收還一臉不悅地說:「不准下車,找到你滿意為止!」
司機的蠻橫讓我十分驚嚇,到了下一個路口,我就跳下車,奔進一家雜貨店裡。
看到我氣喘吁吁,又頻頻回望追兵,外表有如修行者的雜貨店老闆,彷若全盤了解事情始末。他看了看門邊的一張凳子,示意我先坐下,然後老僧入定般,自顧自調勻呼吸,半垂著眼皮。
在此同時,停妥車子的司機已經氣呼呼站在店門口,他叉著腰、瞪著我卻不敢進門。就這樣,店家、司機和我三人各據一方僵持著。
時間凝結了老半天,直到確定三輪車已經遠去,老闆才轉身向我,兩人目光短暫相交之後,他隨即將臉朝向大街,無言地送我出門。
就像打了一場禪七,全程噤語,但我卻從店老闆身上,看到自己的輕浮毛燥。接下來的行程,當然懂得體諒兼作旅館掮客的司機。
●柬埔寨
一大早趕到金邊碼頭,準備搭乘快艇橫渡洞里薩湖。伴著我等候登船的車夫問起,是否願意雇用他在暹粒的表弟當車夫。我爽快回答「OK!」
當快艇抵達暹粒碼頭,果然有個年輕人騎著機車來接我。年輕人的柬埔寨名字近似「明」的發音,我就喊他「阿明」。阿明不像金邊表哥那麼陽光開朗,他懂英文但很少開口。
吳哥窟景區的通行證可以多次進出。我與阿明約定的作息是:早上出門逛神廟,中午回旅館休息吹冷氣,到了傍晚再走一趟吳哥窟。有了阿明全力配合,我和來去匆匆的遊客不同,每天玩得愜意輕鬆。
〈圖說:吳哥窟門票依有效日期長短計價,多買幾天才可以玩得愜意輕鬆。〉
遊完大小吳哥,我告訴阿明,最後兩天,我想一個人在暹粒市區走走逛逛。阿明沒有回話,拿了酬勞便和我輕聲道別。
隔天下午,當我走出按摩院,一眼就瞧見蹲在店門口的阿明。我心裡明白,他應該是在碼頭沒招攬到新客人,才回頭找我。幾天相處,我到哪裡吃飯、在哪兒按摩,阿明完全掌握了我的行蹤。雖然有點失去自由的感覺,當下我還是決定繼續雇用他。
離開暹粒當天早上,步出旅館要攔車去機場的時候,我看見阿明就站在對街。像是早已有了預約,我很自然坐上阿明的機車。
到了機場,拿出美元零鈔塞給阿明,可他卻推拒不收。這下子我才明白,他是專程來送行而不是來做生意。
雖然最後阿明還是收下車資,但我依然感動莫名。望著他遠去的背影,我的心中滿是祝福。
〈本文刊登於2011.07.21聯合報繽紛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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